##栖梧殿的宫门在身后沉重合拢,隔绝了紫宸殿的血腥与***,却关不住北境烽火燎原的焦灼气息。
殿内温暖如春,熏笼吐纳着安神的沉水香,锦幔低垂,灯火柔暖。
凤朝歌蜷在萧景珩怀中,小小的身体却如同浸在冰水里,止不住地颤抖。
“景珩哥哥…” 她将小脸深深埋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消散的惊悸,“母皇…是不是…讨厌歌儿了?” 那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里,盛满了被母亲目光刺伤的委屈和不解,如同被遗弃的幼兽。
萧景珩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酸涩难当。
他收紧了环抱着她的手臂,下巴轻轻抵在她柔软的发顶,温润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坚定和安抚,在她耳边低语:“殿下多心了。
陛下…是心疼殿下,怕殿下再受惊吓。
陛下待殿下之心,日月可鉴。”
他避开了那复杂的“忌惮”,只强调“心疼”与“保护”。
有些真相,太过冰冷,不该由这个五岁的孩子来承受。
“可是…歌儿想帮母皇…” 凤朝歌抬起头,泪眼婆娑,小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倔强,“长风哥哥…谢伯伯…还在坏人那里…歌儿…歌儿不怕!” 她努力挺直小身板,试图证明自己的勇气,然而眼底深处那抹对“幽冥秽气”的恐惧,却怎么也藏不住。
萧景珩看着她强装坚强的模样,心头更是柔软酸涩一片。
他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痕,温声道:“殿下还小,帮陛下的方式有很多。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快快长大,就是帮陛下最大的忙了。”
他将她轻轻放回铺着厚厚绒毯的暖榻上,拉过锦被仔细掖好,“殿下先歇会儿,臣去给殿下温碗安神汤。”
就在萧景珩转身欲走的刹那——“景珩哥哥!”凤朝歌猛地从榻上坐起,小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那双还带着泪光的黑曜石眸子,此刻却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灼亮的光芒!一种奇异的灵感,如同划破夜空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她混沌的思绪!“玄冰玉髓!玄冰玉髓!” 她急促地重复着玄音在御书房提到的词,小脸上是极度的兴奋和激动,“那个…那个玄音哥哥说的…很冷很冷的东西!用来打坏人的!”萧景珩被她突然的激动弄得一怔,下意识点头:“是,玄音大人说,需万载玄冰玉髓研磨成粉,辅以寒***引,制成箭簇或药雾,方可克制北狄妖人的地火阴焰。
只是此物世所罕见…”“不要那个!” 凤朝歌用力摇头,小脑袋瓜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前世那些模糊的、关于化学、关于物理的碎片知识,被“开光”后的超绝悟性瞬间串联、组合、推演!“玉髓…太难找了!歌儿知道…知道有东西!比玉髓…更冷!更容易找到!”她挣脱锦被,赤着小脚丫跳到冰冷的地板上,也顾不上凉,冲到书案边,抓起一支笔,扯过一张宣纸,小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地开始画!“殿下!地上凉!” 萧景珩急忙拿起她的绣鞋追过去。
凤朝歌充耳不闻,小脸紧绷,全神贯注。
她画得很潦草,歪歪扭扭,但核心结构却异常清晰:一个密封的大箱子(她画了个方框),里面装着水(画了几道波浪线),然后…在箱子的夹层里,塞满了许多小小的、白色的晶体(她画了一堆小点点),还在旁边标注了一个箭头,指向箱子里的水——结冰!“硝石!” 她丢下笔,指着那些小点点,仰起小脸,大眼睛亮得惊人,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景珩哥哥!用硝石!好多好多的硝石!”萧景珩看着那鬼画符般的图纸,完全不明所以:“硝石?那是道士炼丹、匠人做火药的矿物…殿下要它何用?”“制冰!做超级冷的冰!” 凤朝歌急得小脸通红,手舞足蹈地解释,“歌儿在…在梦里见过!把硝石放进水里…好多好多硝石!水就会变得…变得比冬天的河还冷!会结冰!结好厚好厚的冰!” 她努力回想着前世关于硝石制冰的原理——硝石(***)溶于水时大量吸热,使水温急剧下降至冰点以下!虽然细节模糊,但核心效果无比清晰!“把那些冰…磨成粉粉!比玄冰玉髓的粉粉还要冷!还要多!” 她的小手用力挥舞着,仿佛已经看到了漫天***飞扬的场景,“再让清河哥哥…加上他那些凉凉的药药!做成…做成***粉炸弹!或者…抹在箭头上!射那些放火的坏蛋!他们的火…肯定怕冷!一碰到***粉就…噗!灭掉了!”稚嫩的语言,天马行空的想象,却如同惊雷在萧景珩耳边炸响!用硝石制冰?制成***替代玄冰玉髓?再辅以寒***物?这…这可能吗?!萧景珩的心脏狂跳起来!硝石!此物虽非遍地都是,但相比虚无缥缈的万载玄冰玉髓,获取难度简直天壤之别!各地官营的炼丹作坊、火药工坊,甚至民间药铺,都有大量储备!若此法可行…那玄音大人所说的克制地火阴焰的最大难题——材料稀缺,将迎刃而解!他看着眼前这个因激动而小脸通红、眼睛亮得如同星辰的小人儿,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震撼再次席卷了他!这绝非孩童呓语!这是足以改变战局、拯救无数生命的奇思妙想!是真正的…神启!“殿下…此法…” 萧景珩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此法当真可行?!”“一定行!” 凤朝歌用力点头,小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笃定,“歌儿梦里的神仙…就是这么做的!景珩哥哥,快!快告诉母皇!快去找很多很多硝石!找清河哥哥配药!潼山关的哥哥们…等不了了!” 她的小手紧紧抓住萧景珩的衣袖,那份急迫和担忧,真切得令人心碎。
萧景珩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一丝玩笑,只有纯粹的、想要拯救的急切。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温润的眼中燃起坚定的火焰:“好!殿下在此稍候!臣这就去禀报陛下!”他转身,步伐从未如此坚定有力。
栖梧殿的宫门再次开启,这一次,带出去的,是足以燎原的星火!***紫宸殿偏殿,气氛比主殿御书房稍缓,却依旧凝重如铅。
女帝凤擎苍卸了冕旒,只着一身玄黑常服,疲惫地***额角,听着玄音更详尽的解释和推演,威远侯等几位心腹重臣侍立一旁,脸色沉重。
“离火精金…据古籍零星记载,或存在于极南火山熔岩深处,或于天外陨星核心偶得…寻找之难,无异大海捞针。”
玄音的声音空灵平静,却字字重若千钧,“玄冰玉髓…极北万载冰川之下或有孕育…然冰川险恶,非人力可及,且玉髓成形,动辄千年,尺寸稍大者更是可遇不可求。
欲大量获取,研磨成粉用于军阵…难,难,难。”
三个“难”字,如同三座冰山,压在众人心头。
威远侯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中满是焦灼和不甘。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儿郎们用血肉之躯去填那恐怖的地火?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却沉稳的脚步声。
“启禀陛下!皇太女殿下遣臣萧景珩,有紧急要事禀报!” 萧景珩清朗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急切。
女帝眉头一蹙,疲惫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不是让她好生歇息?何事如此慌张?进来说话。”
萧景珩快步而入,对着女帝和众人深深一揖,顾不上仪态,直接将手中那张画着潦草图案的宣纸呈上,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陛下!殿下…殿下有法可解玄冰玉髓之困!或可大量制取寒冰之粉,以克北狄阴火!”“什么?!” 殿内众人无不愕然!女帝猛地坐直身体,锐利的目光如电般射向萧景珩!玄音澄澈的眸中也掠过一丝惊诧。
萧景珩语速飞快,将凤朝歌关于硝石制冰、研磨***、辅以寒药的想法清晰复述一遍,并着重强调了硝石易得、方法简便的优势!“荒谬!” 不等女帝开口,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便忍不住厉声呵斥,正是内阁元老秦阁老,“硝石乃燥烈之物,用以制冰?闻所未闻!滑天下之大稽!皇太女殿下年幼,受惊过度,胡思乱想,情有可原。
萧伴读你竟将此等无稽之谈呈于御前,扰乱圣听,该当何罪!” 他根本不信这如同儿戏般的想法。
“陛下!” 威远侯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声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殿下天纵奇才,屡有惊世之语!此法虽匪夷所思,但硝石易得,一试便知真假!纵使不成,也无甚损失!若成…潼山关数万将士有救啊!” 他不在乎什么原理,他只在乎有没有用!“威远侯!此乃军国大事!岂能儿戏!” 秦阁老寸步不让,“若因此贻误战机,谁担得起?!”殿内瞬间分成两派,争论再起。
女帝凤擎苍的目光死死锁在萧景珩呈上的那张潦草图纸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扶手。
硝石…制冰…寒粉…这想法太过离奇,远***的认知。
可…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女儿在金銮殿上一语道破关墙崩塌阴谋时,那双清澈笃定的眼睛…“够了!” 女帝猛地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压下了所有争论。
她抬起眼,目光沉沉地看向玄音,“玄音,此法…依你之见,可有丝毫可能?”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玄音身上。
玄音澄澈的目光落在萧景珩手中的图纸上,那潦草的线条在他眼中仿佛蕴***某种奇异的道韵。
他微微闭目,指尖几不可查地掐算着,似乎在推演着冥冥中的气机。
片刻,他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惊异的明悟。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奥妙无穷。
硝石性烈,遇水而寒…此消彼长之理,暗合阴阳。”
玄音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波动,“此法…虽非玄冰玉髓那般蕴含先天至寒道韵,然取其‘寒’之质,聚其‘冷’之效,辅以药力引导…确有可能形成克制阴火的‘伪玄冰’之力!尤以其易得、可大量制备之利…或可解燃眉之急!”玄音的肯定,如同最后一锤定音!女帝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她猛地站起身:“传旨!即刻起,举国之力,征集硝石!命工部、将作监,即刻按皇太女所绘之图,赶制制冰器物!有多少,造多少!命太医院,以沈清河为首,集天下寒***材,研制可融入***之药引!威远侯!”“臣在!” 威远侯激动得声音发颤。
“你所率三万精锐,暂缓开拔!待第一批‘寒***’制成,携带北上!朕要你们,带着朕的皇太女赐下的‘寒锋’,给朕把潼山关守住!把北狄的妖火,给朕浇灭!” 女帝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铁血帝王的决绝和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臣领旨!必不负陛下!不负太女殿下!” 威远侯单膝跪地,声如洪钟,眼中燃起熊熊战火!“陛下圣明!” 殿内众人齐声高呼,这一次,望向栖梧殿方向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敬畏!三岁定策,五岁破局,如今又献此奇谋!皇太女凤朝歌…实乃天佑凤栖!萧景珩深深松了一口气,心中激荡难平。
殿下…又一次,于绝境中点亮了希望之光!***圣旨如同插上了翅膀,带着帝国最高意志,飞向凤栖王朝的每一个角落。
庞大的战争机器,围绕着“硝石”和“寒***”这两个陌生的词汇,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转起来!工部匠作日夜不休,巨大的密封木箱如同雨后春笋般在京城西郊的工坊里被赶制出来。
户部官吏如同疯魔,拿着加盖御印的公文,冲进每一个炼丹作坊、火药工坊、药铺,甚至民间富户的地窖,近乎掠夺般地征收着所有能找到的硝石!一车车、一船船灰白色的硝石结晶,如同归巢的蚁群,源源不断地汇聚向京城。
太医院灯火彻夜不熄。
沈清河清冷的俊脸因连日的殚精竭虑而更加苍白,眼下乌青浓重,但他那双冰封的眸子深处,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专注火焰!他带领着所有擅长寒凉药性的太医,在堆积如山的药材中反复甄选、配伍、试验,记录着每一种药性与***融合后的效果和毒性,力求找出最佳的药引配方。
谢伯伯,长风…等我!这***,定要成为插向北狄妖人的寒冰利刃!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种紧张、焦灼却又带着一丝奇异希望的氛围中。
栖梧殿内,气氛却有些微妙。
凤朝歌趴在窗边软榻上,小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臂上,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母皇解了她的禁足令,还派内侍送来了许多新奇有趣的玩意儿和甜点以示嘉奖。
可是…她心里却有点空落落的。
虽然景珩哥哥说母皇很高兴,很看重她的法子,可母皇…一次都没来看过她。
是因为她画的图太丑了?还是…还在生她的气?“殿下,” 萧景珩端着一碟刚出炉、散发着诱人甜香的点心走过来,温声哄道,“这是苏公子特意从江南快马送来的‘玉带糕’,您尝尝?”凤朝歌兴致缺缺地瞥了一眼那晶莹剔透、形如玉带的糕点,小嘴撅了撅:“苏砚哥哥呢?他是不是也去忙那个…***粉了?都不来看歌儿…” 声音里带着小小的失落和埋怨。
以前苏砚哥哥得了新奇玩意儿,总是第一时间跑来献宝的。
萧景珩心中了然,将点心放在榻边小几上,温声道:“苏公子正调动苏家所有商路,全力协助户部从各地调运硝石,忙得脚不沾地。
他托臣给殿下带话,说等忙完这阵,定给殿下带一匣子比上次更大更亮的夜明珠赔罪。”
“哦…” 凤朝歌闷闷地应了一声,小脑袋又转向窗外。
连最会哄人的苏砚哥哥都忙得没影了…那个坏坏的风,好像更冷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密集的鼓点,狠狠敲在寂静的午后!那马蹄声带着十万火急的焦灼,一路疯狂冲向皇宫!“八百里加急——!潼山关军报——!!!”凄厉的嘶吼,带着血与火的灼热,撕裂了栖梧殿短暂的宁静!凤朝歌猛地从榻上坐直身体!小脸瞬间煞白!潼山关?!长风哥哥?!萧景珩的脸色也骤然一变!马蹄声并未在紫宸殿停下,而是径直冲向了栖梧殿的方向!显然,这份军报,与皇太女息息相关!“报——!!!”一名浑身浴血、甲胄残破的传令兵几乎是滚下马背,连滚爬爬地冲到栖梧殿阶前,手中高高举着一份被血和汗浸透的羊皮卷,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潼山关大捷!潼山关大捷!太女殿下神策!寒***显威!北狄妖法地火被破!谢少将军率残部死守关城,配合威远侯援军,里应外合!阵斩北狄前锋大将!焚毁其妖器三座!北狄狼骑溃退三十里!潼山关…守住了!!!”“轰——!”巨大的狂喜如同惊涛骇浪,瞬间席卷了整个栖梧殿!宫人内侍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欢呼!“守住了!潼山关守住了!”“太女殿下神策!”“天佑凤栖!天佑太女!”萧景珩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巨大的喜悦冲击得他眼眶微微发热。
守住了!长风…还活着!殿下的奇谋…成了!凤朝歌呆呆地坐在榻上,大眼睛瞪得溜圆,小嘴微张。
守…守住了?长风哥哥…没事了?她那个…用硝石做的***粉…真的把坏人的火打灭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暖流,混合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后怕,瞬间冲垮了她心中所有的委屈和不安!她猛地跳下软榻,连鞋都顾不上穿,赤着小脚丫就朝殿外冲去!“殿下!” 萧景珩急忙拿起她的鞋追出去。
凤朝歌已冲到殿门口,一把抢过传令兵手中那份染血的羊皮卷!她看不懂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却一眼就看到了羊皮卷背面,用炭条匆匆勾勒的一个小小图案——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画着一把更歪扭的小弓!是长风哥哥!是长风哥哥画给她的!他还活着!他没事!他在对她笑!“哇——!” 巨大的情绪冲击下,凤朝歌再也忍不住,抱着那份染血的军报,放声大哭起来!这一次,不再是恐惧和委屈,而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对远方兄长的思念,以及一种…属于她自己的、被证明了的、沉甸甸的价值感!她做到了!她真的帮到母皇了!帮到长风哥哥了!就在这时,一阵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女帝凤擎苍,在宫人的簇拥下,亲自来到了栖梧殿。
她看着台阶上那个赤着脚、抱着染血军报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小身影,看着她手中那张画着笑脸和歪扭小弓的羊皮卷,威严冷峻的脸上,冰封的线条如同春日暖阳下的坚冰,缓缓地、缓缓地融化开来。
那复杂的忌惮,被一种更深沉、更真切的骄傲和动容所取代。
她的女儿…这个年仅五岁、爱哭爱撒娇的小人儿…在帝国最危难的时刻,用她那近乎妖孽的智慧和一颗赤子之心,挽狂澜于既倒!凤擎苍一步步走上前,在凤朝歌面前蹲下身。
玄黑龙袍的衣摆拂过冰冷的地面。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那双执掌乾坤、也曾在女儿降生时笨拙抱过她的手,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拭去凤朝歌脸上肆意流淌的泪水。
动作生涩,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属于母亲的笨拙温柔。
凤朝歌的哭声渐渐止住,她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母皇。
母皇的眼睛…不再冰冷,不再复杂,里面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温暖的光。
“朝歌…” 女帝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微颤,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钧之重,“你…做得很好。”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帝王的威仪。
只有一句最简单、也最沉重的肯定。
凤朝歌呆呆地看着母皇,小嘴瘪了瘪,更多的眼泪涌了出来,却不再是悲伤。
她猛地扑进女帝带着龙涎香气息的怀抱,小胳膊紧紧搂住母皇的脖子,将满是泪水的小脸深深埋了进去,发出如同幼兽归巢般的、委屈又满足的呜咽。
“母皇…”女帝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那双曾指挥千军万马、批阅生杀予夺的手,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重,轻轻环抱住了怀中这具小小的、柔软的身体。
栖梧殿的宫门前,萧景珩、闻讯赶来的沈清河、苏砚、墨离、玄音,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相拥的母女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萧景珩眼中是欣慰的暖意。
沈清河冰封的唇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苏砚桃花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彩。
墨离沉静的眼底,冰霜消融。
玄音澄澈的眸中,倒映着温暖的阳光,唇边噙着悲悯而欣慰的笑意。
血色惊雷暂歇,北境的烽火尚未熄灭。
但所有人都知道,凤栖王朝的皇太女,在这一刻,真正发出了属于她的、震撼九霄的——龙吟初啼!***硝石制冰之法在工部匠作夜以继日的赶工下,迅速形成了规模。
巨大的密封木箱内,夹层填满碾碎的硝石结晶,注入清水,不过半日,箱内便凝结出厚达数寸、坚硬寒冷的冰块!效率远超天然采冰!工部匠作监正捧着那寒气森森的冰块,激动得老泪纵横:“神迹!太女殿下真乃神人也!” 他立刻组织人手,将冰块粉碎研磨成细密的***,装入特制的牛皮袋中密封保存。
与此同时,太医院内,沈清河熬得双眼赤红,终于拍板定下了最终配方!以百年雪莲蕊粉为君,佐以天山寒潭边生长的“冰魄草”、深海巨蚌孕育的“寒珠粉”等数味珍稀寒***材,按特定比例混合,再与磨好的***充分搅拌融合!制成的“玄冰散”粉末,触手冰寒刺骨,散发着清冽的药香和淡淡的蓝芒!第一批赶制出的数千斤“玄冰散”,被快马加鞭送往潼山关前线。
潼山关,残阳如血,关墙斑驳。
北狄狼骑的进攻如同潮水,一波接着一波,悍不畏死。
关城之下,几座由巨大兽骨和黑色岩石搭建的诡异祭坛上,身穿黑袍、面容枯槁的“妖人”正念念有词。
随着他们枯瘦手指的舞动,祭坛中央的黑色石盆中,粘稠如墨、散发着硫磺恶臭的液体剧烈翻滚,随即化作一道道浓稠的黑烟升腾而起,迅速弥漫向潼山关城头!更有赤红色的、如同岩浆般的地火,从祭坛底部喷涌而出,沿着地面蔓延,灼烧着一切!“黑雾来了!地火来了!举盾!” 城头守将嘶声怒吼!然而,以往无往不利的黑雾和地火,这一次却遭遇了克星!“玄冰散!投!” 威远侯须发贲张,声如炸雷!早已等候多时的士兵,奋力将一袋袋密封的牛皮袋投向城下弥漫的黑雾和蔓延的地火!噗!噗!噗!牛皮袋在半空中破裂!漫天淡蓝色的、闪烁着微光的冰冷粉末,如同初冬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洒落!奇迹发生了!那蚀铁销金的浓稠黑雾,一接触到这淡蓝色的***,瞬间发出“嗤嗤”的刺耳声响,如同沸汤泼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消散!那汹涌蔓延、散发着恐怖高温的赤红地火,更是如同被浇上了万载寒泉,火焰瞬间萎靡、缩小,赤红的色泽迅速暗淡,最终不甘地跳动了几下,彻底熄灭!只留下地面一片焦黑的痕迹和袅袅刺鼻的白烟!“破了!妖法破了!” 城头上爆发出震天动地的狂吼!士气瞬间暴涨到顶点!“妖法被破了!杀啊!” 一直憋着一股狠劲、死守关隘的谢长风,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归来的杀神,猛地从藏兵洞中跃出,手中长刀直指关外因妖法失效而陷入短暂混乱的北狄大军!他身后,是如同出闸猛虎般的谢家军残部!“援军!随本侯杀出去!碾碎这群蛮狗!” 威远侯拔刀怒吼,率领养精蓄锐已久的三万京畿精锐,如同钢铁洪流,轰然打开关门,冲杀而出!内外夹击!妖法被破的北狄前锋瞬间溃不成军!丢盔弃甲,狼奔豕突!潼山关下,伏尸遍野,残旗猎猎。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彻底扭转了北境糜烂的危局!捷报再次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飞向京城!当这份沾染着胜利气息和北境风沙的捷报,被激动得语无伦次的传令兵高声宣读于金銮殿上时——“潼山关大捷!阵斩北狄狼骑三万!焚毁妖器祭坛五座!北狄前锋溃退百里!谢少将军阵斩敌酋!威远侯已率军收复赤水关外围三处要隘!北境…稳住了!!!”整个金銮殿陷入了短暂的死寂,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陛下圣明!太女殿下千岁!”“天佑凤栖!神女降世!”“皇太女殿下功在千秋!”赞美之声如同潮水,汹涌澎湃,几乎要将金銮殿的穹顶掀翻!所有朝臣,无论之前是否心存疑虑,此刻望向御座旁那个小小身影的目光,都充满了发自肺腑的敬畏与狂热!三岁定策,五岁献奇谋,挽社稷于将倾!这不是神童,这是真正的天降祥瑞,国之柱石!女帝凤擎苍端坐御座,冕旒垂珠,遮住了她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骄傲、欣慰、动容,还有一丝…彻底释然的轻松。
她微微侧首,目光落在身边那个努力挺直小身板、小脸上带着一丝被巨大赞誉冲击得有些茫然、又有些藏不住小得意的凤朝歌身上。
这一次,她的目光里,再无半分忌惮,只剩下纯粹的、属于母亲的骄傲和属于帝王的期许。
凤朝歌感受着满朝文武山呼海啸般的赞美,感受着母皇那温暖而骄傲的目光,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责任感和价值感,如同破土的幼苗,在她稚嫩的心田里,悄然扎根。
她不再是那个只会撒娇耍赖、被保护在羽翼下的皇太女。
她是凤朝歌。
是献奇谋、挽天倾的凤朝歌!是这凤栖王朝,未来的主人!就在这时,兵部尚书激动出列,声音因亢奋而发颤:“陛下!北狄新败,妖法被破,士气低迷!威远侯与谢少将军奏请,欲乘胜追击,扩大战果,一举将北狄狼骑赶回漠北老巢!收复赤水关全境!恳请陛下圣裁!”乘胜追击?收复赤水关?金銮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看向女帝。
女帝凤擎苍沉吟片刻,目光扫过殿下群臣,最终,落在了身边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她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威严:“皇太女以为如何?”轰!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如同聚光灯般,再次聚焦在凤朝歌身上!让她…决断军国大事?!凤朝歌的小身子猛地一僵!小脸上的得意瞬间被巨大的压力和茫然取代。
打仗…追击…收复失地…这么重要的事情…母皇问她?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萧景珩,寻求依靠。
萧景珩温润的眼中带着鼓励,微微颔首,无声地传递着力量:殿下,遵从本心。
她又看向台下。
沈清河清冷的眸中带着一丝担忧(担心她压力太大),墨离沉静的目光透着无言的守护,苏砚桃花眼闪烁着精光(似乎在计算军需),玄音澄澈的眼底是温和的期许…凤朝歌深吸一口气,小小的胸脯起伏着。
她努力回忆着前世那些关于战争、关于谋略的模糊碎片,回忆着玄音哥哥关于幽冥秽气的警示,回忆着谢伯伯被埋的惨痛教训…不能冒进!北狄妖人诡秘,赤水关内部还有蛀虫没挖干净!长风哥哥他们刚经历血战,需要休整!一个清晰的念头,在她心中逐渐成型。
她抬起头,迎向女帝和满朝文武的目光。
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之前的茫然和无措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坚定。
小脸上再无半分孩童的嬉笑,只有属于储君的凝重。
“母皇,” 凤朝歌的声音清脆,带着一丝稚气,却异常清晰地回荡在金銮殿内,字字千钧:“穷寇莫追,归师勿遏。
谢少将军与威远侯伯伯血战方休,将士疲惫,亟需休整。
且赤水关崩塌之真相未明,内鬼未清,贸然深入,恐遭暗算。
北狄妖法虽暂被克制,然其根源未断,诡秘难测。”
她顿了顿,小手指向北方,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当命威远侯与谢少将军,巩固潼山关及已收复之要隘,清剿残敌,安抚流民。
同时,彻查赤水关崩塌一案,揪出所有内鬼,清除隐患!待根基稳固,内患尽除,将士养精蓄锐,再以***之势,犁庭扫穴,光复赤水全关,方为万全之策!”稚嫩的声音,却蕴***老成谋国的智慧!不贪功,不冒进,步步为营,先固本而后图远!这岂是一个五岁孩童能有的见识?!满殿皆惊!随即是更加强烈的、近乎狂热的赞叹!“太女殿下明鉴!”“老成谋国!实乃老成谋国啊!”“殿下真乃天赐我凤栖之瑰宝!”女帝凤擎苍看着身边这个侃侃而谈、条理清晰、目光沉静的女儿,胸中激荡着难以言喻的豪情与骄傲!她的朝歌…真的长大了!“准!” 女帝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激赏和决断,“即按皇太女所奏!传旨威远侯、谢长风:固守已得之地,肃清残敌,安抚百姓,休整士卒!暗卫司、大理寺、刑部,继续深挖赤水关一案,务必将所有蛀虫,连根拔起!”“陛下圣明!太女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之声,震耳欲聋。
凤朝歌站在御座旁,沐浴在满朝文武心悦诚服的朝拜声中,小小的身姿挺得笔直。
阳光透过高阔的殿门,洒落在她明黄的储君袍服上,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辉。
这一刻,她真正感受到了权力的重量,也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责任。
属于皇太女凤朝歌的时代,在这血色与荣耀交织的朝堂之上,正式拉开了帷幕。
退朝的钟声悠扬响起。
凤朝歌绷了一早上的小脸,在踏出金銮殿高高的门槛、看到等候在玉阶下的六道熟悉身影时,瞬间如同春雪消融。
那份属于储君的沉稳和威仪迅速褪去,属于小女儿家的娇憨和依赖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景珩哥哥!” 她像只归巢的小鸟,张开小胳膊,迈着小短腿就朝着萧景珩扑了过去,一头扎进他带着干净皂角香的温暖怀抱里,小脸蹭啊蹭,声音软糯带着浓浓的撒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好累啊…站了好久…那些大人说话好大声…歌儿肚子都饿扁了…”萧景珩稳稳地接住扑来的小炮弹,眼底是化不开的宠溺和心疼,温声哄道:“殿下辛苦了。
臣已让人备好了殿下最爱吃的蟹黄小笼和杏仁酪,这就回栖梧殿?”“嗯嗯!” 凤朝歌用力点头,赖在萧景珩怀里不肯下来。
沈清河看着这一幕,清冷的俊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默默从袖中取出一个温润的白玉小瓶,递了过去:“安神益气丸,含服一粒。”
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动作却无比自然。
凤朝歌立刻伸出小胖手接过,甜甜一笑:“谢谢清河哥哥!” 倒出一粒散发着清香的药丸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了眼。
苏砚桃花眼弯起,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精巧玲珑、镶嵌着各色宝石的九连环,晃了晃:“殿下,新得的‘七巧玲珑锁’,海外番邦的稀罕玩意儿,可比那些大臣的奏章有趣多了!要不要试试?”凤朝歌的大眼睛瞬间亮了:“要!”墨离沉默地站在一旁,如同最忠诚的影子,周身气息收敛,目光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玄音静静地看着眼前这温馨又带着点小小闹腾的一幕,澄澈的眸中带着温润的笑意。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方才金銮殿上,当小殿下发出那道沉稳睿智的敕令时,他灵魂深处那丝与幽冥相连的感应,再次剧烈地波动了一下!那忘川水息…似乎变得更加躁动不安了…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威胁所惊动。
他抬眸,望向北方那片依旧残留着血色的天空,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凝重。
北境的战火只是暂时平息,那隐藏在幽冥深处的阴影…绝不会善罢甘休。
凤朝歌在萧景珩怀里,一边把玩着苏砚给的九连环,一边享受着沈清河的药丸,小脸上是纯粹的满足和放松。
有景珩哥哥的怀抱,清河哥哥的药,苏砚哥哥的玩具,墨离哥哥的保护,玄音哥哥的守护…还有母皇的肯定…这感觉…真好。
然而,这份温馨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仅仅三日之后。
又是一个阴沉的午后,北风卷着不祥的气息,呼啸着掠过皇宫的飞檐。
栖梧殿内,凤朝歌正趴在暖榻上,小眉头紧锁,努力对付着苏砚给的九连环,萧景珩在一旁温声指点。
“报——!!!八百里加急——!!!”凄厉的嘶吼如同丧钟,再次撕裂了京城的宁静!马蹄声带着绝望的疯狂,直冲紫宸殿!“潼山关急报!北狄…北狄国师亲临!驱使…驱使幽冥鬼物!潼山关…危在旦夕!威远侯重伤!谢少将军…被困绝龙岭!生死不明——!!!”“啪嗒!”凤朝歌手中的九连环重重掉落在柔软的绒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猛地抬起头,小脸上血色尽褪!大眼睛里瞬间被巨大的惊骇和无法置信的恐惧填满!幽冥鬼物?!长风哥哥…又出事了?!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长风——!” 沈清河失声惊呼,清冷的嗓音瞬间变调!他猛地站起身,带倒了旁边的药箱,瓶瓶罐罐滚落一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俊美的脸上再无一丝血色,眼中瞬间赤红一片,那刻骨的担忧和恐惧,比上次更甚!墨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窗边,沉静的眸子里,冰冷的杀意如同火山喷发!幽冥鬼物?!他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苏砚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桃花眼中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凝重。
幽冥鬼物…这已完全超出了商业的范畴!帝国的根基在动摇!玄音澄澈的眸中,那丝凝重瞬间化为锐利!果然来了!那躁动的忘川水息…源头在此!凤朝歌呆呆地看着滚落在地的九连环,听着殿外那绝望的嘶吼,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她的心脏。
幽冥鬼物…那是什么?比黑雾地火更可怕吗?长风哥哥…然而,这一次,那灭顶的恐惧并未持续太久。
一股前所未有的、滚烫的怒意和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猛地从她灵魂深处爆发出来!一次!两次!她的亲人!她的朋友!她想要守护的人!一次次被那些该死的、来自幽冥的鬼东西伤害!阎王!这就是你承诺的“荣华富贵、被真心宠爱”?!这忘川河底的脏东西,怎么没完没了?!委屈、愤怒、不甘、还有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狠劲,瞬间冲垮了恐惧的堤坝!她猛地从暖榻上跳了下来!小小的身板挺得笔直!那双还带着惊惧泪光的大眼睛,此刻却燃起了熊熊的怒火和一种近乎凶狠的决绝!什么幽冥鬼物!什么北狄国师!敢动她凤朝歌的人!找死!“备马!” 凤朝歌的声音不再软糯,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属于上位者的冰冷威仪,清晰地响彻栖梧殿!“取孤的银枪来!”稚嫩的嗓音,却如同出鞘的利剑,寒光四射!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栖梧殿内瞬间死寂!萧景珩、沈清河、苏砚、墨离、玄音,五人震惊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个小小的、却爆发出滔天气势的身影上!殿下她…要做什么?!凤朝歌无视众人的惊愕,小脸紧绷,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射向殿外那片阴沉的天空!仿佛要穿透虚空,刺向那幽冥深处的魑魅魍魉!然而,下一秒——“殿下!” 墨离低沉冷冽的声音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身形一闪,已单膝跪在凤朝歌面前,玄色劲装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他抬起头,沉静的眸子直视着凤朝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声音斩钉截铁:“您上次偷溜出宫,答应过不独自涉险!”沈清河也一步上前,清冷的俊脸上满是焦急和不容置疑:“殿下!幽冥鬼物非同小可!绝非儿戏!您不可任性!”萧景珩更是直接挡在了凤朝歌身前,温润的眼中充满了担忧和恳求:“殿下!三思!”苏砚和玄音虽未开口,但凝重的目光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被五位侍君齐刷刷地阻拦,凤朝歌小脸上那凶狠的杀气瞬间一滞。
她看着跪在面前的墨离,看着挡在身前的萧景珩,看着一脸焦急的沈清河,再看看旁边神色凝重的苏砚和玄音…那滔天的怒火和决绝,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噗嗤一下…瘪了。
小嘴一瘪,大眼睛里瞬间又蓄满了水光,不过这次不再是恐惧,而是满满的委屈和…耍赖。
她伸出小胖手,指向殿外,声音瞬间切换成软糯的哭腔,带着十二万分的理直气壮:“那…那你们谁抱我上马?”萧景珩:“……”沈清河:“……”苏砚:“……”墨离:“……”玄音:“……”五人面面相觑,看着眼前这个一秒从“杀伐果断太女”变回“撒娇耍赖小哭包”的小祖宗,脸上那凝重担忧的表情瞬间僵住,随即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了无奈、宠溺、头疼以及…一丝果然如此的认命感。
这祖宗…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