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翠魂儿都要被那散发着鲜香之气的奶白色鱼汤给勾走了,但她也知道庄云黛姐弟三人过得不好,整日里吃不饱,这会儿还要匀出一碗给她们送过来……她知道,按理说她不该接的。但……这奶白色的鲤鱼炖豆腐实在是太香了。...
第二锅鲤鱼炖豆腐好了后,庄云黛却并没有着急吃。
她盛出来一竹节杯的鱼汤,嘱咐两个小家伙在家待着,她则是捧着那一竹节杯的鱼汤,去了王翠翠家。
王翠翠一闻到那鱼汤鲜味,眼睛都瞪圆了,猛的深嗅了一口。待她反应过来以后,又有些不大好意思,悄悄咽了一口口水。
王翠翠她娘看着那奶白色的鱼汤震惊的很,问道:“黛姐儿,这是你自己做的?”
庄云黛盈盈一笑,把那盛满了鱼汤的竹节杯往王翠翠手上递:“是啊,婶子,我自个儿做的,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就是拿来让翠翠尝尝鲜。”
王翠翠魂儿都要被那散发着鲜香之气的奶白色鱼汤给勾走了,但她也知道庄云黛姐弟三人过得不好,整日里吃不饱,这会儿还要匀出一碗给她们送过来……
她知道,按理说她不该接的。
但……这奶白色的鲤鱼炖豆腐实在是太香了。
王翠翠期期艾艾的看向她娘。
王翠翠她娘叹了口气,无奈道:“拿着吧,也是你庄家姐姐的一番心意。”
王翠翠这才欢呼一声,从庄云黛手里接过来那碗鱼汤,笑得甜滋滋的,还不忘跟庄云黛道谢:“谢谢黛黛姐!……这个好香呀!”
她迫不及待的就着那竹节杯喝了一口,这一口下去,王翠翠整个人都呆住了。
“好好喝……”王翠翠赶忙捧着那竹节杯往她娘嘴边递,拼命劝道,“娘,你快尝尝这个!太鲜了!”
王翠翠她娘架不住小女儿的孝敬之心,就着小女儿的手,喝了一口鱼汤。
只一口,王翠翠她娘也惊呆了。
虽说她们乡下人家,平时吃吃喝喝都是能果腹就行,并不是很注重味道好坏。
但这并不代表她们尝不出味道来。
这鱼汤,鲜香可口,让王翠翠她娘一下子就想起来,前些年她们家条件还好的时候,那会儿她刚生了王翠翠,还在坐月子,王翠翠她爹王大力去特特请了隔壁整治婚宴的厨子,给她做了一锅鱼汤补身子。
庄云黛送来的这杯鱼汤,不比她记忆中那碗鱼汤味道差!
王翠翠她娘说不出话来:“好孩子,你这手艺……”
庄云黛早就想好了说辞:“从前我看着傻,其实心里是明白事的。很多事看家里人做了一遍,也就会了……但也不知道怎么着,就总感觉好像蒙了一块纱布,心里明白就是什么都做不了。眼下病好了,这不,一下子就上手了。”
王翠翠她娘不由得唏嘘:“你这孩子,真就应了那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庄云黛抿唇笑了笑。
她从王翠翠家出来时,除了那已经被洗干净的竹节杯,还有一小包山果子。
“不是什么值钱东西,”王翠翠她娘把蒲叶包着的山果子往庄云黛怀里塞,“先前翠翠她二哥去山里设了几个陷阱,今儿早上去看陷阱的时候顺道采的,挺甜的,你拿回去跟彤彤阿期甜甜嘴。”
庄云黛听到“设陷阱”三个字,心下微微一动,笑容更灿烂几分:“那我就不跟婶子客气啦。”顿了顿,她又问,“婶子,二哥在山里设陷阱,收获多吗?”
说到这个,王翠翠她娘倒是挺乐观:“嗨,什么收获啊,通常是逮不着什么东西,不过有时候运气好了,四五次里,说不定还能抓个兔子什么的。”
庄云黛心下有了数,忙道:“婶子,我对这个还挺感兴趣的。下次二哥再进山,把我也给喊上吧?”
王翠翠她娘一口应下了。
庄云黛这才一手拿着竹节杯,一手拎着那一小包山果子,往家里行去。
只是还没到家门口,远远的,庄云黛就见着她们栖身的那个破院子院门大开着,庄云黛脸色一变。
隐隐的,还能听到庄云彤的哭声。
庄云黛脸色一变,撒腿就往那小破院子跑。
到了小破院子,就见着院子地上一片狼藉,庄云黛做饭的陶罐被人掀翻在地,鱼汤撒了一地。
一个生得微微圆润,个子不高不矮的少女,抱着手臂站在一旁,正在那呵斥庄云彤:“哭什么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哭啼啼的!”
庄云期把小手不停抹着眼泪的庄云彤护在身后,咬牙挺着小身板跟那少女无声的对峙。
这会儿那少女看到了一路小跑进来的庄云黛,她先是斜睨了庄云黛一眼,继而又想起什么,口中“呦呵”一声,上上下下的打量起庄云黛来:“这不是傻丫吗?听说你不傻了?”
庄云黛认出了这少女的身份。
是庄家大房的长女,叫庄文香,生得算是个清秀佳人,但平日里惯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原主跟这一双弟弟妹妹,平日里没少被这庄文香带着弟弟庄文裕明里暗里的欺负。
庄云黛冷着脸,没有理会庄文香,径直走向庄云彤,蹲下身子,摸了摸庄云彤的脸,声音极尽温柔:“彤彤,怎么了?”
庄云彤一见庄云黛,眼泪流得更凶了,她呜咽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姐……你的鱼汤……你还没吃呢……”
庄云期攥着拳头,低声道:“大姐,文香姐想吃鱼汤,但那个是给你留着的,我跟妹妹不让她吃,她就把锅给掀翻了……”
庄云黛明白过来。
她替庄云彤擦了擦眼泪:“好了,彤彤,姐姐知道了。这不算什么大事,回头姐姐再抓鱼就是了。”
庄云彤哽咽着点了点头。
安抚好妹妹,庄云黛这才直起了身,脸色有些冷的看向庄文香。
庄文香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世界一样,手里的帕子一捂嘴,笑得花枝乱颤:“先前听说傻丫不傻了,我还当是旁人蒙我的,没想到竟是真的!还在这跟我演起什么姐妹情深来!哎呦,姐妹情深?就你们?!哈哈哈!”
她乐不可支,好像庄云黛姐弟三人是什么腌臜东西,不配有兄弟姐妹情一样。
庄云黛眼神微冷,面上却是露出一个无比纯良的笑来,慢悠悠道:“我还以为院里是进什么野狗了,这才弄成了这样。进来一看,这不是文香姐?……一定是我搞错了,这都灾年好几年了,食物向来宝贵,人怎么可能做浪费食物这样猪狗不如的事呢?你说是吧,文香姐?”
庄文香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下来,但手里还是死死的绞着块帕子,眼神里蕴着警惕。庄云黛看着庄文香那副模样,冷嗤一声。庄文香今年十五了,生得略有些圆润,在好些人眼里,这就是极有福气的“富贵相”。...
庄文香脸色顿时就变了。
她哪里想到,这傻子从前傻乎乎的,那是怎么欺负都放不出半个屁来。眼下不傻了之后,这嘴皮子倒是利落得很!
竟然还指桑骂槐的说她猪狗不如!
“你!”庄文香捏着手里的帕子,另一只手扬了起来,“没爹没娘的玩意儿!哪怕不傻了,也是个混的!今儿我这个当姐姐的,就好好教教你!”
庄云黛根本不躲,她甚至冷笑一声,还把脸凑了上去。
“你打啊。”庄云黛冷笑道,“今儿但凡你这巴掌落下来,我旁的事就不干了,顶着这挨了巴掌的脸,去县里头朱老爷家,让朱老爷跟朱太太好好看看,他们即将抬进门的这人是个什么玩意!”
庄文香脑子里轰了下,难以置信的倒吸一口凉气:“你敢?!”
庄云黛有恃无恐,笑容和善:“你要不试试?”
庄文香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下来,但手里还是死死的绞着块帕子,眼神里蕴着警惕。
庄云黛看着庄文香那副模样,冷嗤一声。
庄文香今年十五了,生得略有些圆润,在好些人眼里,这就是极有福气的“富贵相”。
后来县里头一户姓朱的富绅人家,因着当家太太迟迟生不出孩子来,便想要在外面采买几个家世清白好生养的女孩儿当妾。
也是巧了,符氏娘家那边有人在这朱富绅家里当洗衣婆子,这话就这么传了出来。符氏回娘家的时候听了一耳朵,立即就动起了心思。
她家香姐儿生得一看就是个有福的面相,再加上屁股也大,一看就是好生养的,这要是去富绅家里当了小妾,那她们庄家不就跟富绅家里成了亲戚了吗?
到时候,再让富绅提携提携她家裕哥儿,那她们庄家,这辈子不就发达了吗!
符氏越想越兴奋,当即就回了家,赶紧跟庄文香商量这事。
庄文香一开始听说那朱老爷都三十来岁了,跟她爹娘岁数也差不多了,一开始还有些不大乐意。符氏就搂着她劝她:“你先前不是眼馋刘家那丫头赶集的时候新得了一盒胭脂,还缠着你爹要吗?……等你成了富绅家里的姨娘,别说什么一盒胭脂了,就是十盒八盒,富绅家里头还能短了你?……香姐儿,你打小就是咱们向阳村最出挑最有福气的姑娘,等嫁到朱富绅家里,这十里八村的,还有哪个比你嫁得好?”
庄文香一想,这立即就心动了。
后来符氏就咬牙使银子,托关系,把庄文香通过那采买的婆子,送到了朱富绅朱太太面前。婆子又在朱太太面前各种说好话,什么这姑娘面若圆盘,一看就是有福的;再看这姑娘腰身,就知道是能生儿子的。
朱太太心动了。
但人家富贵人家,总是要有些什么这样那样的规矩。
虽说朱太太心动,但还是让庄文香先回来等消息。
这事若是成了,到时候朱家那边就会有人来送一份聘礼,也不需要庄家给什么嫁妆,直接一抬小轿抬进朱府。
这几日,就是庄文香在家里头等消息的日子。
正好这时候,庄云黛生了病,符氏就在那跟庄老童生还有庄李氏吹耳边风,说什么香姐儿这是一辈子最重要的时候,不能染了病气耽误了孩子的前程。
所以,最后庄云黛就被人以“搬出去避着人方便养病”的由头,送到了那破败坍塌的老宅里。
若非庄云期跟庄云彤两个小家伙非要跟着一道过来照顾庄云黛,怕是原主去世还要再早几日。
可见,庄文香这门“亲事”,是眼下全家最为看重的大事。
正是因此,这会儿庄云黛一提朱老爷朱太太,庄文香就闻之色变了。
好半晌,庄文香这才强压着脾气,带了个有些僵的软和笑意,同庄云黛强笑道:“……哎呦,大姐这是跟你开玩笑呢,怎么会打你呢……”
庄云黛似笑非笑,不接话。
“而且,我这次来,可是奶奶让我过来看望你们的。”庄文香咳了一声,终于道明了她这次的目地。
昨儿庄家几人送庄文裕去了县里医馆,今儿庄家人托了从县里干活回村的人带了口信,说是因着催了吐,抢救也还算及时,大夫说庄文裕没什么生命危险了。但为着保险起见,还需要再在医馆里观察个大半日,若是没什么旁的事,下午就能回来。
留在家中坐镇的庄李氏那吊起来的一颗心,这才晃悠悠的落到了实处。
这心一落到实处,庄李氏就想起来了,好似听说是二孙女,非但病好了,而且还不傻了。
庄李氏犹豫了会儿,原本打算自个儿去看看来着,但庄文香跟庄文裕这几日故意时不时“忘了”给庄云黛三人送饭,她怕庄李氏看出什么,赶忙跟庄李氏请缨,说是自己作为长姐,也很惦念搬出去养病的弟弟妹妹,还是她去看看吧。
听听,这是多深明大义的一番话啊。
庄李氏当即就感动得不行,答应了。
庄文香原本想着,过来可能会看到饿得奄奄一息的庄云黛三人,结果她没想到,这姐弟三个,非但没有奄奄一息,反而看着过得相当不错!
竟然还在院子里熬上鱼汤了!
她都好久没吃过鱼了!
庄文香原本想抢些过来吃,但她没想到,庄云彤跟庄云期这两个小兔崽子,平日里怕她怕的跟什么似得,这会儿竟然还有胆子上来拦她?
庄文香当即就直接掀翻了那陶罐。
不让她吃?好,谁都别想吃!
……
“……至于这鱼汤嘛,是姐姐不小心失手打翻了。”庄文香压着脾气,挂着笑,敷衍道,“都是一家子,想来弟弟妹妹们,也不会太责怪我这个当姐姐的,是吧?计较这个反而显得生疏了,引人笑话,对吧?”
庄云彤撅着小嘴不说话。
庄云期攥紧了小拳头,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抿唇沉默。
倒是庄云黛,笑意盈盈:“文香姐说的是。”她慢悠悠道,“都是一家子,确实不用计较这个。”
庄文香眼里闪过一抹轻蔑。
她一甩帕子,“行了,我也看过你们了,这就回去给奶奶回话了。”
庄文香转身就走。
庄云黛在后面突然喊住了她:“文香姐。”
庄文香下意识回头转身。
然而一杯水,却结结实实的从后头泼了过来,正好泼了她一头一脸!
她简直难以置信,那个被她欺负了十几年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傻丫,竟然敢往她脸上泼水?!那边是庄文香的难以置信和暴跳如雷,这厢里却是庄云黛轻飘飘的嫣然一笑:“呀,手滑了。”还未等庄文香有更多的反应,庄云黛又轻飘飘的道:“都是一家子,想来文香姐也不会因为这个责怪妹妹,引人笑话,对吧?”...
庄文香脸上滴着水,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待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可以说是暴跳如雷,被人夸赞过好些次的“有福之相”顿时凶戾起来,头皮一炸一炸的,朝着庄云黛吼:
“庄、云、黛!”
她简直难以置信,那个被她欺负了十几年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傻丫,竟然敢往她脸上泼水?!
那边是庄文香的难以置信和暴跳如雷,这厢里却是庄云黛轻飘飘的嫣然一笑:“呀,手滑了。”
还未等庄文香有更多的反应,庄云黛又轻飘飘的道:“都是一家子,想来文香姐也不会因为这个责怪妹妹,引人笑话,对吧?”
顿了顿,她又笑盈盈的加了一句:“毕竟,文香姐向来友爱弟妹,有长姐风范——听说县里头的大户人家可在意这个了呢。”
前半句,是方才庄文香拿来搪塞庄云黛的话。
眼下被庄云黛拿过来直接往她脸上砸。
就像那杯水。
后半句,却是精准的拿捏到了庄文香的脉门。
庄文香在原地运了半天气,这才缓过那一口怒气来。
她怒极反笑,盯着庄云黛看了会儿,有些阴测测道:“傻丫,出息了啊。”
庄云黛朝着庄文香慢悠悠笑了笑。
原主瘦削的很,先前又病了一场,脸上根本就挂不住什么肉,显得那双点漆般的眼睛又大又黑:“多谢文香姐夸我。这人吧,经历了一遭生死,总要有些改变的。你说是吧?”
庄文香一口气堵在了胸口,最后拿帕子胡乱擦了擦脸,头也不回的恨恨走了。
庄文香一走,庄云彤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紧绷着的身子就软了下来。
倒也不能怪小姑娘害怕她,实在是从前的时候,庄云黛是个傻的,她娘心思又不在她们姐弟三个身上,庄文香又惯会做表面功夫,庄云黛姐弟三个在庄文香身上吃了不少亏。
然而这会儿庄云彤见庄文香被大姐简简单单几句话给怼跑了,这在她的认知里,也是一场极大的冲击。
她快活极了,正想咧着嘴笑,视线又触及到了地上的那片狼藉上,小家伙那往上翘的嘴角立即耷拉下来,一副又要哭的样子:“呜呜呜,鱼汤……”
庄云期也难受得紧,精神肉眼可见的耷拉下来。
庄云黛也气,末世出来的人,对食物的看重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最见不得旁人浪费粮食。
所以刚才庄云黛泼了庄文香一脸的水。
一是为弟弟妹妹出口气,二也是为着庄文香浪费的那些食物生气。
不过事已至此,庄云黛反过来哄庄云彤跟庄云期:“好啦,没事,等会儿大姐再去搞几条鱼,晚上大姐给你们烤鱼吃!”
庄云期那小小的脸颊上却是忧心忡忡的:“可是大姐现在吃什么啊……”他有些自责,“刚才我那碗不该全喝光的,应该给大姐留一些。”
庄云彤也有些萎靡不振:“呜……是彤彤不好,彤彤不该开门……”
两个小家伙的自责可把庄云黛给心疼坏了,心里更是要把庄文香给骂上天了。
当然,面上她还是要竭力安慰两个小家伙:“没事,还有李婶子给的高粱饼子,一样能饱肚子。”
说完,她又起了火,就着火把高粱饼子稍稍烤了烤,又抹了些她在山里摘的某些植株叶片攥出来的汁液。
这汁液一沾高粱饼子,又被火舌一炙,一种奇异的香味顿时就出来了。
饶是庄云彤方才吃得小肚子滚圆,这会儿也被勾得馋虫大动:“大姐……好香啊。你刚才抹的什么啊?”
庄云黛笑道:“是一种调味料。”她又问庄云彤,“要不要尝尝?”
末世物资匮乏,调味料那更是价比黄金,罕少见到。庄云黛又是个追求美食的,她便从大自然里找到了好些代替调味料的东西,用植物的本味来代替一些合成的调味剂。
庄云彤吸了口口水,还是拒绝了,她故意挺起小肚子让庄云黛看:“大姐,彤彤吃得饱饱的,不吃啦。”
庄云黛看着庄云彤馋得快流口水的模样失笑,掰了一小角高粱饼子递给了庄云彤:“尝个味。”
庄云彤纠结了会儿,又想吃,又怕她吃了这一小角角,庄云黛吃不饱。
庄云黛索性就直接把那饼子给塞到了庄云彤嘴里,庄云彤睁着大眼睛,眼睛里亮着光,含含糊糊的嚼着饼子:“吼吼吃……”
庄云黛又掰了一小块,问明显也很想尝尝的庄云期:“你是自己来,还是让大姐直接喂啊?”
庄云期红着脸赶忙道:“我自己来。”
他已经五岁了,是个大孩子了,怎么能让大姐喂呢!
庄云期斯文的接过那块高粱饼子,一吃,也跟庄云彤一样,小脸都亮了。
庄云黛坐在一旁,慢悠悠的吃着饼子,看着两个小家伙吃到好吃的就开心的不得了的模样,也忍不住脸上带上了几分笑意。
用过了饭,院子里的狼藉也收拾过了,庄云黛却是一副又要出门的模样。
庄云期跟庄云彤小尾巴似得跟着庄云黛,眼巴巴的看着她:“大姐,你干什么去呀?”
眼下在两个小家伙幼小的心灵中,大姐不傻了之后,简直是全能的。
能把人拐子吓跑,还能给她们做好吃的,还能把文香姐给赶走!
简直是无所不能!
他们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大姐在一起,却又怕给庄云黛添麻烦。
庄云黛见两个小家伙一副想跟着她,却又不敢跟着她的模样,心下一软,笑道:“我去庄家,你们要跟来那就一起。”
庄云期跟庄云彤愣了下。
庄云彤撅着小嘴:“大姐,去大伯娘家做什么啊。”
她现在还忘不了,哥哥为着求大伯娘借银钱买药,给大伯娘一家子跪下磕头的模样。
再加上庄云黛当时病得要死,那是她很难忘记的一段惊惶记忆。
更何况,庄文香方才还又来闹了一场,导致她现在,对庄家两个字,都有些下意识的抵触了。
庄云黛摸了摸庄云彤的小揪揪,笑得和善:“自然要去啊。庄文香打坏了我们做饭的陶罐,一杯水哪能够啊,哪能就这么便宜她。”
隐约的,李婶子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庄家这二房的几个孩子,过得也太凄惨了些。她又想起自家,因着她也姓李的关系,她家老太太,就一直把“同姓不通婚”的古训放在嘴上,看她不顺眼。再加上她进门后又是一连生了两个女儿,怀第三个的时候,大夫都说是个儿子,然而这一胎却流了,她家老太太看她就更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了。...
庄云黛带着庄云期跟庄云彤出了门。
她先去豆腐李家,找李婶子还了篮子。
倒也不是空着手去的,庄云黛手极巧,给李婶子家的小闺女李秀佳编了个藤球一并带了过去。
李婶子半是震惊,半是感叹:“你这孩子……”
也太有礼数了吧!
虽然只是个小小的藤球,不是什么稀罕物,村里头也有那种巧手的老人能编的出来。
但最起码人家有这份心啊!
再加上小闺女李秀佳捧着那藤球乐得直蹦跶,李婶子看向庄云黛姐弟三人的眼神又柔和了几分。
“你们这是要出去啊?”李婶子看着三个孩子站在门外手拉手的模样,心下一软,问道。
这三个孩子都瘦得有些过分,看着加起来还没有她家老大重呢!
庄云黛笑道:“去我奶奶那边走一趟。”
李婶子愣了下:“不是,你们咋还住在外头呢?”
庄云黛笑了笑:“外面……也挺好的。”
她又叹了口气,一副有些发愁的模样,“就是刚才,文香姐去老宅,不小心打碎了老宅里做饭用的陶罐。那老宅里统共就那一个家伙什,我这想着,去奶奶家借个家伙什用用呢。”
这话里信息量有些大,李婶子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先前庄家人把庄云黛姐弟三个挪到老宅那边的对外说辞是,孩子病了,换个安静的地方养病,也免得过了病气给家里的老老小小的。
这会儿庄云黛明显看着大好了,怎么还把三个小的给放外面啊?
不过李婶子又一想,可能是庄家忙忘了吧,毕竟昨儿庄文裕刚出了那等事,庄家人急着把庄文裕送县里头去,忙得也是前脚迈后脚绊的也说不定。
可,听听孩子话里头的意思,三个孩子竟然还要自个儿在老宅开火做饭,甚至老宅上下就一个能做饭的陶罐,还被大房那边的堂姐给打碎了!
这也……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隐约的,李婶子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
庄家这二房的几个孩子,过得也太凄惨了些。
她又想起自家,因着她也姓李的关系,她家老太太,就一直把“同姓不通婚”的古训放在嘴上,看她不顺眼。
再加上她进门后又是一连生了两个女儿,怀第三个的时候,大夫都说是个儿子,然而这一胎却流了,她家老太太看她就更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了。
这样一来,她家老太太对她生得两个女儿,那能好到哪里去?
家里头的老太太看她跟她的两个闺女不顺眼,其他两房就更是借机踩她们一脚,若非她家男人有担当,赶紧带她跟孩子分了家出来单住,还不知道会受什么磋磨呢!
虽说这卖豆腐,日子是清苦了些,但上头没有婆婆天天的挑刺磋磨,日子过得可是比以往要顺心多了!
眼下见着这三个孩子的遭遇,李婶子心下恻然,又隐隐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心。
她想了想,在身前系的兜裙上擦了擦手,解下了兜裙:“说起来,先前你家大伯娘身上没带钱,从我这拿了块豆腐,还没给钱呢。我正好同你一道过去吧。”
向阳村里的人都是祖祖辈辈住在这儿,大多相熟了。
平时你借我一根针,我借你一勺盐这样的事,是时有的。
像是刷脸直接赊账先把东西给拿了,回头再给钱的事,也是常有的。
李婶子这理由找得没什么大问题,看上去合情合理的。
但庄云黛是个知恩图报的,她知道人家李婶子早不去要账,晚不去要账,偏偏跟她一道过去,这也是存了帮衬的心。
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对她们姐弟三人释放友善新号,拉一把的人,庄云黛是真心的感激。
她郑重谢过了李婶子。
李婶子反倒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凭忒客气!”
李婶子嘱咐家里的老大看好妹妹,同庄云黛姐弟三个,一道往庄家行去。
路上又遇见了几个站在树荫下拉呱说家常的村妇,见李婶子跟庄家三个孩子路过,眼都亮了。
时值夏末,地里头不是非常忙,她们闲来无事就凑一块说说东家长西家短什么的,也算个消遣。
而这两日,向阳村最劲爆的话题,莫过于庄家那个傻了多年的傻丫,生了一场大病后,突然不傻了这事。
虽说以往她们也曾听说过外乡发生过这种事,但那不是没亲眼看见吗?
这回这个,可是活生生发生在她们身边的!
其中一个村妇立刻热情的跟李婶子打起了招呼:“哎,李家大妹子!”
李婶子笑着回了一声问好,寒暄了几句。
那几名村妇迫不及待的就把话题直接拉到了庄云黛身上:“……这不是庄家的二丫吗?”
她们还听说,这庄云黛不傻了以后,老厉害了!
早上的时候,三言两语的就把杨红秀给怼跑了!
庄云黛面对众人带着几分好奇的窥视目光,落落大方的笑了笑:“伯娘婶子们好。”
村妇们见庄云黛口齿清晰,还会主动跟她们问好,一个个顿时啧啧称奇:“竟然真是不傻了!”
这不就是先前旁人说的,什么,有福之人吗?
其中一名村妇热络道:“二丫啊,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庄云黛脸上染上几分勉强的笑意来:“去我奶奶家。”
又有人问:“去你奶奶家做什么啊?”
庄云黛带着几分局促,扭捏了下,似是不想说出口。
但她这模样,任谁有眼睛,都能看得出来,定然有事。
几名村妇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那是笃定要有好戏看的眼神。
她们也不多问,笑呵呵道:“这孩子,还跟伯娘婶子们生疏呢……这样吧,我们左右也没事,陪你一道过去好了。”
庄云黛连连推辞:“那怎么好。”
几名村妇却是不容她拒绝:“无妨无妨,左右无事嘛。”
庄云黛眼里闪过一抹笑意,面上看着却是对这几名村妇的热情感激无比:“……啊,那就有劳几位伯娘婶子了。”
于是,最初是庄云黛姐弟三人的队伍,先是增加了李婶子,而后又多加了这等着看热闹的几名村妇,浩浩荡荡的,往庄家去了。
门里的人似是撞到了什么东西。门唰得一下开了,露出庄文香那张带着怒意的脸来。庄文香原本张口欲骂,但一开门就见着庄云黛这个傻子竟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村里头的婶子,大多还是那种最爱传人闲话的那种!庄文香心下一惊,几乎是立时,生硬的把一脸怒容给扭成了略有些扭曲的笑意:“哎呀!是云黛妹妹啊!”...
夏末的日头,虽说已经有了几分秋的凉意,但终究还是热的。
村里的小路又是土路,一行人走过,阳光映出飞扬起的尘土,凭添了几分闷热。
没过多时,一行人便在庄家大门前站定。
庄云黛抬头打量这栋记忆里既熟悉又陌生的农家小院。
不说旁的,这小院的门头就起得很是气派牢固,两扇刷了朱漆的木头大门牢牢的把住小院的入口,看着就很是安全。
小院起了围墙,虽说是土坯的,但这也跟向阳村其他人家不大一样。
向阳村其他人家,大多都是篱笆把院子圈起来,平日里隔着篱笆,还经常能听到隔壁,乃至隔壁的隔壁家小孩惹鸡逗狗的玩闹声。
不过,虽说起了围墙,但庄云黛也知道围墙后是什么。
是五间宽敞明亮的砖瓦房,再加上一间灶房,并一间盛放杂物的柴房。
比向阳村大多数人家都好多了。
庄云黛想笑。
她抬手,敲了敲门。
“谁呀?”
门里传来一道清脆的少女声。
单听这声音里蕴着的精气神,谁都想象不到,这是半个时辰前,去庄云黛她们那破败老宅泼妇一样大闹一场的庄文香。
庄云黛笑吟吟的:“文香姐,是我啊,云黛!”
门里的人似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门唰得一下开了,露出庄文香那张带着怒意的脸来。
庄文香原本张口欲骂,但一开门就见着庄云黛这个傻子竟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村里头的婶子,大多还是那种最爱传人闲话的那种!
庄文香心下一惊,几乎是立时,生硬的把一脸怒容给扭成了略有些扭曲的笑意:“哎呀!是云黛妹妹啊!”
庄文香顿了顿,又笑脸迎人的跟那几个婶子一一打了招呼。
几名村妇仿佛看不见方才庄文香脸上的异样,笑呵呵的:“几天不见,感觉咱们香姐儿又好看了不少。”
庄文香听得心花怒放,这把着门的手就一松:“哎,是吗?”
庄云黛趁机从庄文香的咯吱窝下钻进了院子,一边往院子里跑,一边笑道:“我去找奶奶说点事!”
庄文香大怒,但又不好当着外头那么多伯娘婶子发作,脸上僵笑着正要说几句场面话先把外头这些人给送走,结果就见着卖豆腐的李家婶子,口中说着:“好孩子,你奶在家呢?正好,你娘先前在我那赊了块豆腐,你奶在家的话,要不把这账给结一结?”
李家婶子有正当理由,庄文香也实在不好拦,只好僵笑着侧了身子让李家婶子进门:“那,那我去喊我奶……”
然而就这说话的功夫,另外那几位村妇,也笑吟吟的没事人一样,跟着李家婶子一道往院子里走:“许久没见李老婶子啦,今儿天不错,正好来看看老婶子。”
庄文香抬头看了看有些闷晒的天,就这?天不错?
她心下忿忿,这群长舌妇就是来看她家热闹的!
然而庄文香惯来会装相,这会儿总不可能跟那几位村妇撕破脸把她们都给赶出去,她僵着笑:“我奶奶在休息呢……”
那几名村妇可不管庄文香这种推辞,径直扯了嗓子,朝着堂屋喊道:“李老婶子,我们来看你啦!”
这里的李老婶子指的自然是庄云黛庄文香她们的奶奶,庄李氏。
说起来,庄李氏跟李家婶子虽说没什么亲戚关系,但跟李家婶子的夫家,却是李家族里头没出五服的亲戚。
庄李氏听到外头的动静,从她住的那堂屋里挪了出来,阳光有些烈,她下意识眯了眯眼,先是看到了站在大孙女庄文香身边的那几个村妇,先是一愣,而后才又看见了庄云黛。
庄云黛已经跟挪出去养病时那副病怏怏的模样全然不同了,虽说还是有些瘦,但哪家孩子生病不瘦啊,这都不是事。
庄李氏面上一喜:“傻丫,你这果然是大好了?”
庄云黛通过原主的记忆,知道庄李氏这就是个耳根子软,没什么主见的,真要说她坏吧,其实也不算坏。
可要说她是个合格的长辈?
那这说法好像对庄云黛姐弟三人都挺不公平。
真要是对他们上心,就不会听从符氏的话,把他们三个孩子赶到老宅里去自生自灭。
庄云黛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原主遗留下来的几分情绪——她对庄李氏这个奶奶,是又渴望,又失望。
不过现下嘛,庄云黛来是揣着事儿来的,她不管怎么着,得趁着大多庄家人不在的时候,捞点东西。
“奶奶,”庄云黛朝庄李氏乖巧的笑了笑,“我是大好了。”
庄李氏有些激动:“你的傻病……也真的都好了?”
她先前听庄文香说过了,说庄云黛虽说傻病好了,但看着人好似心眼多了不少。
庄李氏还觉得心眼多了好啊,心眼多了不会被骗,是件好事啊。
许是老天爷为了弥补这孩子前面那么多年的痴傻吧!
庄李氏先前是这么想的,这会儿再见着庄云黛,她心下依旧有些澎湃,忍不住上前几步,拉住庄云黛的手细细打量起来。
旁边的几名村妇便在那凑趣:“哎,我说李老婶子,你家黛姐儿这是遇难成祥,是个有大福气的人哩!”
这上了年纪的人谁不喜欢听旁人说福气呢,庄李氏笑颜逐开的,连连点头:“这孩子,确实是个有福气的。”
庄云黛见铺垫的差不多了,庄李氏看着心情也不错的样子,她这才不动声色的把手从庄李氏的手里给抽了出来,笑道:“奶奶……我这次来,是想跟您要个锅。”
这话,不仅是把庄李氏给说懵了,就连那几个跟来看热闹的村妇们,也愣住了。
要知道,在农家,分锅可不是什么好意头。
分锅等于是要另起炉灶,是要分家啊!
……
庄云黛自然也想分家,不过眼下显然不是最合适的时机,她是不会提出分家的。
这会儿,她就只有一个淳朴的目的,那就是——
要锅。
庄文香把她那边做饭的陶罐都给打破了,她过来要个锅,那不是非常合情合理的事吗?
她又“啊”了一声,“我晓得了,定然是我刚才去老宅里,她们在那煮鱼汤,我想着,家里头也有些时候不见荤腥了,她们在老宅煮了鱼汤,怎么不给爷爷奶奶端一碗过来呢?……我就想着过去看看,结果不小心把二妹妹的熬鱼汤的那个陶罐给打翻了,许是二妹妹心里记着这个,才这么说我的吧。”庄文香越说越委屈的模样,说到最后,小声啜泣起来:“二妹妹,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吃不惯那些搀了米糠的窝窝头,所以才觉得家里不...
这上了年纪的人,最不爱听的话,就是儿女闹着要分家。
庄李氏生养了三子三女,最后只立住了两个儿子,跟一个嫁出去的小闺女。
她自然是不希望在她活着的时候,子孙们就闹着要分家。
不过这话从庄云黛口中说出来,庄李氏虽说有点不大高兴,却也没生庄云黛的气——谁都知道,庄云黛前不久还是个傻子呢,傻子的话,那不得另外看待啊?
庄李氏耐着性子,问庄云黛:“好端端的,你要锅做什么啊?”
庄云黛一派天真:“做饭啊,奶奶,没锅我怎么做饭啊?我跟阿期彤彤吃什么啊?饿死了怎么办呀?”
这话一出,庄文香脸色顿变。
坏了,她忘了这茬事了!
庄李氏愣了会儿,这会儿终于有点生气了:“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家里头还能饿死你?”
说着,她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那几个爱嚼舌头的村妇。
这几个婆娘吧,秉性倒是不坏,就一点,太爱说人是非了。这会儿庄云黛当着她们的面胡说一通,怕是明天,这几个婆娘就能传出去什么“庄家要故意饿死二房那几个孩子”,这样的话来。
庄李氏不免就有些怨上了庄云黛。
——这不还是有些傻吗!
庄云黛面上却露出几分害怕的神色来:“奶奶,我没有胡说啊。”
李家婶子也帮腔道:“表姨,我看孩子不像是瞎说的样子啊。你看这几个孩子瘦得……”
李家婶子跟着夫家那边论关系,算下来要喊庄李氏“表姨”,她也就这么喊了。
庄李氏越发不高兴了:“孩子前些时候在生病呢,能不瘦吗?——家里头虽说把傻丫挪出去养病,但那也是为着家里头人好,也为着傻丫能安心养病。这一天一天的饭,我可是按时按顿的让人给送过去了!”她越说越激动,“虽说那窝窝头是米糠做的,但咱们庄户人家,吃不得米糠了吗?怎么会饿死人呢?”
庄文香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头皮发麻。
她先前觉得庄云黛是个傻子,庄云彤跟庄云期又是两个整日跟傻子混迹在一起的小屁孩,她们说的话没几个人信的。
所以,每每庄李氏让她去送饭,她都是看心情,偶尔去送一趟,保着庄云黛姐弟三个别活活饿死就行。
关于这事,庄文香是根本就没想过,会有事情败露的那天。
但——
她也没想过,庄云黛这个傻子,有朝一日还能不傻了啊!
庄云黛这会儿正满是疑惑:“按时按顿?”
她脸上闪过一抹委屈,“奶奶,真没有啊。我在老宅养病那些日子,几乎每天只有一顿,有时候两天一顿的……”
庄云彤眼睛红红的:“奶奶,那些日子彤彤好饿啊。可是彤彤又不敢来找爷爷奶奶,他们说,彤彤身上带着病的,会传染给爷爷奶奶——”
那几名村妇听得庄云黛跟庄云彤这话,都有些皱眉。
这几个孩子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又是去“养病”的,至于几天才让孩子们吃一顿吗?
面对众人怀疑的眼神,庄李氏“啊”了一声,有些慌了:“不对啊,我分明是让香姐儿顿顿去送的啊……”
话说到这,庄李氏有些迟缓的反应过来,又是“啊”了一声。
她看向庄文香:“香姐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院里众人的视线顿时就聚集在了庄文香身上。
庄文香只能也是一副很委屈的模样,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来抹泪,泪汪汪的:“奶奶,我是按时安顿送了啊,我也不知道二妹妹跟小妹为什么这么说。”
她又“啊”了一声,“我晓得了,定然是我刚才去老宅里,她们在那煮鱼汤,我想着,家里头也有些时候不见荤腥了,她们在老宅煮了鱼汤,怎么不给爷爷奶奶端一碗过来呢?……我就想着过去看看,结果不小心把二妹妹的熬鱼汤的那个陶罐给打翻了,许是二妹妹心里记着这个,才这么说我的吧。”
庄文香越说越委屈的模样,说到最后,小声啜泣起来:“二妹妹,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吃不惯那些搀了米糠的窝窝头,所以才觉得家里不给你送饭是吗?……可,可你不知道,咱们家里真的太难了啊。二叔去战场这么多年了,我爹我娘种地养着咱们这么多张嘴,这窝窝头不搀米糠,大家都吃不饱啊……”
庄文香平日里惯会装相,她这么一说,众人立马迟疑起来,还有些心中恻然的。
唉,这灾年,确实,家家户户想要吃饱,是得搀点米糠什么的。
这东西虽说剌嗓子,但有一点,是真的能让人有饱腹感。
这年月,谁家不往窝窝头里搀点米糠,那都是要被众人羡慕死的。
庄文香这一哭,众人倒也不好说什么了。
倒是庄李氏,思路显然被庄文香故意带歪了:“啊?……傻丫,你背着家里熬鱼汤了?”
庄云黛看了一眼小声啜泣,双眼通红的庄文香,心道,不就是哭吗?
谁还不会哭似得?
她不动声色的掐了一把自己大腿,眼里迅速蓄出来一汪眼泪:“……奶奶,文香姐说的窝窝头,我是好久没见过了。昨儿还是翠翠她娘,看我跟彤彤阿期实在太瘦了,偷着给塞了三个窝窝头。翠翠家也难,但凡我跟彤彤阿期能吃上东西,我们也不能要翠翠家的窝窝头啊。”
几名村妇又咂摸着点头,是这么个理。
都是吃窝窝头,难道还故意不吃家里的,专吃外人给的?
生怕自己饿不死吗?
庄云黛又继续在那哭诉:“……我今儿走了狗屎运,抓了几条鱼,我这刚给翠翠家送了一碗去尝鲜,想着剩下的鱼肉都给奶奶端来呢,结果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回家一看,文香姐把那一锅要留给奶奶的鱼汤,都给打翻了!……奶奶您想啊,我都给翠翠家端去一碗了,我怎么可能不给您送一碗呢?”
庄文香在庄李氏面前挑拨庄云黛姐弟三个背着人吃独食,庄云黛反手就说庄文香把她要给庄李氏的鱼汤给打翻了!